Chapter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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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6
“叮”一聲, 白勺落在碗裏，發出不大不小的碰撞聲，父母的目t光因此而投向青晨。
“怎麽了？”莊妍問。
“沒事, 手滑。”她被楚愈痕那抹刀一眼的視線刺得不輕, 心裏兵荒馬亂好一陣才勉強鎮定下來。
吃過早飯，洪叔開車送他們回學校，青晨跟楚愈痕坐在後面，中間隔著一個座位。
她知道從一上車他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她, 像一只蟄伏的野獸, 動也不動地盯得人發顫。
青晨思緒萬千，沒有側頭去看，沈默了一路。
半個小時後, 洪叔把車停在她們的學校門口，說：“大小姐, 您先下車, 我接著送愈痕少爺去他們的學校。”
“好, ”有外人在，她不得不禮貌地側頭說, “小叔叔再見！”
楚愈痕一瞇眼睛，沒有說話。
她錯開視線, 扭過身去開車門，剛摸到扶手, 就聽見他淡聲道：“約了個朋友，我也在這裏下。”
洪叔回頭看他：“需不需要等您處理完事後, 我再送您去學校。”
那句“不用, 謝謝”響起時，青晨已經開門下去了。
躲不是她的風格, 她沒先急著進校，而是挪步站去樹下等他。果然，楚愈痕下了車，等洪叔的車走後，便直徑朝她走去。
面對面站著，誰都沒說話。
因為住校的學生占多數，這個點學門口沒什麽人，楚愈痕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咬咬牙，下意識去摸煙，沒摸到，擰著眉問：“你是認真的？”
她知道他說的是請宋家吃飯的事。
“嗯，認真的。”她說。
“青晨，你是認真的？”楚愈痕喊著她的名字，再次重覆，咬字很重。
這次她沒急著回覆，默了一會兒，才好好說：“痕叔，我是認真的。”
晨風吹掉了昨夜的冷雨，也吹起了楚愈痕的那聲笑，不是冷笑，更不是開心的笑，更像是自嘲一笑。
他沒再說什麽，轉身就走，步子邁得很狠，脊背微彎，頭也不回，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本就是奔馳的野狼，走得決絕是他的本性，青晨的心卻一下子揪起來，想開口，卻發現無從開口……
現在不是任性妄為的時候，很多事情，她也是一夜之間才明白過來，就像那時候他告訴她——有的人，喜歡是青春，是年輕，是熱烈，是難以抑制的心動。而有的人，身上是責任，是能預想到的、並不可觀的每一天，是物質，是生活……
這諸多的生不由己，有朝一日終歸還是落到了她頭上。
直到那抹身影再也看不見，青晨才紅著眼轉身，也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大步流星地、堅定地奔向學校。
之後一個月，青晨都沒回家，也沒有聽見任何關於楚愈痕的消息，她除了上課時間，幾乎都在琴房裏練琴，練到吃飯都在看往屆的比賽視頻。
舍友們徹底看不下去，關瑩走過來摘掉她的一只耳機，問：“青晨，你這一個月，突然這麽拼，是為了後天的比賽嗎？”
青晨說：“是為了後天的，也是為了以後的。”
“以後的？”
“嗯，只有在這次比賽獲得冠軍，明年才有資格報國際比賽的名。”
關瑩“嘖”一聲，“比我優秀的人還比我努力，真恐怖。聽您這規劃，是不是奔著國際一線演奏家這條路去沖的？”
青晨說：“是”
既然選了這條路，她就要站在最高點上去。
“牛逼了我的舍友。”對面床的趙蕓換上酷酷的演出服，背上她心愛的吉他，出門前意味深長問了句，“你最近老是在深夜悄摸摸看電腦，是在看什麽十八禁動作片嗎？”
“臥槽！”關瑩接話說，“青晨你不夠意思，有好東西不分享給我們。”
那怎麽能分享……青晨笑笑沒說話。
這天夜裏，舍友幾個都沒回來，她又打開電腦，盯著那張已經看過無數次的照片發楞。
照片中，男生黑T恤黑褲，發型比寸頭稍長一點，幹凈利落，一手拿著馬鞭，一手放在褲兜裏，身高腿長，眼神鋒利硬朗，卻很深邃，像海水，像被霧遮住的延綿群山，半真半假，朦朧而幽遠，野性又冷清。
那是之前在杏兒林大家一起去野炊的時候青晨抓拍的，相機送給楚茵茵之前，她把照片拷在了電腦上。
可能是因為太想念，所以總想見，卻又因為不能見，所以……總想念。
她想那三個月裏的每一天，想他給她做過的每一頓飯，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
某日，她甚至翻出日歷，對著六月份的日期往後一天一天地回想，發現自己盡然連哪天跟他發生過什麽摩擦，說過什麽話，吃什麽菜都記得一清二楚。
想到後面，她忽然記起一件之前從沒仔細回憶過的事。
——她走後，不知晾在樹上的裙子和襪子何去何從了，是被他收了呢？還是被那日的狂風吹走了。
“風好大，又他媽降溫了。”韓曉棟裹著一身冷氣推開宿舍大門，哆嗦道，“痕哥，要下雪了。”
楚愈痕在電腦桌前“嗯”一聲。
“話說，你見過雪沒？”
“我他媽白癡？”
“……你這久，脾氣有點炸。”
“炸你爺爺。”
是挺炸的。韓曉棟笑笑，打開衣櫃埋頭進去亂翻一通，“咦，你看見我毛衣沒？昨兒剛洗的，是不是收到你那邊去了？”
“不知道。”楚愈痕頭也沒擡，“你自己找。”
“那我就隨便找找。”
韓曉棟走過去，打開了他的衣櫃，比翻自己的要溫柔許多。
楚愈痕的衣服並不多，他隨便一翻就翻出了貓膩，見鬼似的驚道：“臥槽，哥，你衣櫃裏怎麽有條白色裙子……還有雙襪子，粉，粉色的？”
楚愈痕放下鼠標，面無表情從他手中把東西扯過來，仔仔細細地按原狀折好，折得一絲褶皺都沒有。
“這……我去，百煉鋼化繞指柔啊哥，”韓曉棟人都傻了，“誰啊，你女朋友。什麽時候談的戀愛？藏得夠深啊我痕哥。”
楚愈痕起身把衣裳放回去，靠在桌上給自己點了支煙，黑沈的眼埋在煙霧裏，沈默著一句話沒說。
“還有前幾天，從你老家寄來的那一大箱東西，你搬哪兒去了？裏面裝的啥，該不會是你女朋友寄來的吧？”
“沒女朋友。”
楚愈痕一口吸掉小半截煙，拿手機點開野牛的對話框，回了個“收到。”
對方秒回：“十天前給你發的消息你現在才回，你怎麽不等我死了才回。”
“下次。”
“下次你大爺……話說，你整那麽大袋玩意兒拿去幹嘛？”
拿去幹嘛……楚愈痕沒再回話。
韓曉棟最終還是在自己衣櫃裏找到的毛衣，往身上加上衣裳後，他問了句：“後天晨晨有比賽，你這當叔叔的去不去看？”
楚愈痕手一頓，吸完最後一口煙，平靜地說：“不去。”
.
“加油！晨晨，你可以的！”演出廳外，韓小小一手接過青晨的大衣和包包，叮囑道，“這比賽對你來說就跟玩兒似的，放輕松，我等你好消息。”
今天來加油打氣的，都是青晨的朋友。
十一月中旬氣溫驟降，她脫掉大衣後，裏面是件量身定做的銀灰色的吊帶長裙，即便沒有燈光的襯托，背著大提琴的她已然開始閃閃發光。
“晨晨加油。”宋問星眼神拉絲地望著她，給遞了杯溫水，“你是最棒的！”
青晨沒看他，但終究還是接下那杯水，說：“謝謝。”
“別跟我這麽客氣，”宋問星離她近了些，低聲說，“咱們之間，不需要這些。”
青晨後退一步，轉頭拍了拍韓小小的臂膀，“我去了。”
“沖沖沖！！！”
參賽者眾多，排到青晨的時候已經是晚上，聚光燈打在她身上的一霎，她就是真的公主，外形美得無可比擬，場上有好幾個經紀人因此而註意到了她。
琴聲起，古典又優雅，她彈出來的曲子總有一種魔力，傷心時聽了會想落淚，迷茫時聽了會看見希望跟方向，失意時聽了能頓時生出一種種豁然之感。
五六分鐘的演奏，全場肅靜，認真聆聽餘音繞梁的感覺。一曲作罷，掌聲雷動，青晨起身優雅地謝幕，最後緩緩走下舞臺。
韓小小激動地為她披上大衣：“親愛的你太棒了！什麽時候出結果？”
“明天。”她說。
宋問星體貼地又遞來一杯溫水，青晨看他一眼，接下，依然是道謝。
“我說了，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些的晨晨。”宋問星再次強調。
她沒接話，擡眸看了眼身後，沒有別人。
“周武他們有急事先走了，讓t我給你說一聲。”韓小小解釋。
“沒事。”青晨怔怔地收回視線，說，“今天謝謝你，我請你吃飯。”
她不吃，還說也有急事，然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青晨又怎會不知，韓小小這是故意跟她和宋問星留空間。
“想吃什麽？我帶你去吃。”人走後，宋問星說。
“不餓。”青晨穿上大衣，擰著包往外走。
宋問星追上來：“那我送你回去。”
“也不用。”
“晨晨，”宋問星叫住她，“你一定要這樣嗎？”
“這話應該我問你。”青晨回眸，“你一定要這樣嗎？本來你這朋友我是認的，現在，咱們朋友都沒得做了。”
宋文星臉色一沈：“那就做點別的，一個星期後，你的生日宴，我們直接訂婚。”
錢財，富貴，家業興亡……青晨冷冷地笑一聲，轉身走了。
長街很長，人來車往，空氣裏的溫度很低。
她背著大提琴漫無目的地走在霓虹燈下，身上奪目的服飾惹得不少人回眸。
記不清走了多久，張洪才在她經常等車的地方接到她。
“洪叔，爸爸媽媽在家嗎？”車上，青晨問。
張洪看了眼後視鏡，說：“沒在，都在莊園那邊。”
青晨的生日宴在莊園舉辦，青靖川夫妻兩這幾天都在那邊張羅。
“要過去看看嗎？”張洪問。
“不了。”她淡淡道。
“大小姐，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張洪又看了眼後視鏡，躊躇道，“是比賽不順利嗎？”
比賽很順利，青晨如願以償，斬獲第一名，結果出來是第二天的事，她那時就在現場，獎金不是重頭戲，重要的是榮譽掛鉤國際比賽。
除此，青晨還意外地收到幾位經紀人遞來的名片，其中有兩位在娛樂圈有一定知名度。這是意外收獲，她之前完全沒想到。
生日這天，青晨早早就被喊起來去莊園化妝試衣服了，十九年來，她還是第一次穿得這麽隆重，五套衣裳，很多人結婚也不過如此。
化妝間裏，青晨才這麽想著，就聽見外面有人說：“上次來參加宴會還是十八年前，這一轉眼，青家小公主都要訂婚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緊接著就有人搭腔道：“可不，那時候青家如日中天，而今時今日……要不是看在宋家和青老爺子的面子上，恐怕沒幾個人願意來。”
先前那人說：“宋家在京都這片倒是風生水起，青老嘛……十年前確實是個人物，現如今，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人走茶涼，退都退下來了，不頂用。歸根結底，青家能不能起死回生，還得仰仗宋家，這門親倒是開得劃算。”
“青小姐，放松一下，您的眉皺得太深了，我不太好畫。”屋內，化妝師輕聲提醒。
青晨眉頭是舒展開了，拳頭卻越握越緊。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狡兔死，走狗烹。
京都這點兒人情世故，素來如此。
媽媽進來時，青晨剛剛換上衣裳。考慮到天氣原因，宴會在室內舉行，暖氣十足，所以她的禮服不是抹胸的，就是魚尾的，還有公主裙和旗袍。
她第一套穿的是白色抹胸長裙，四目相對，母女兩誰都沒說話。莊妍看她半響，才一點笑意也沒有地挽著她出了門。
遠遠的，青晨看見兵朋滿座，看見商界有頭有臉的人幾乎都來了，大家推杯換盞，相互恭維相互寒暄；還看見宋問星穿著一身高定晚禮服站在正中間等候，像極了新郎官。
盡管青晨覺得這只是一場簡單的生日宴，但宋家在這裏，宋問星也在這裏，並且用這樣一種萬眾矚目的方式在等她，最終生日宴究竟是不是訂婚宴，好像已經不重要了。
今日之後，在別人的眼裏，宋青兩家就是實打實的姻親關系，經濟綁在一起，年輕這對兒女也綁在了一起……
青晨的心在這一刻擰成麻花，恰在這時聽見後面傳來聲：“小姐，對不起，你頭上的簪花插漏了，可能要過來補一下。”
她攸地止步，摁住媽媽的手，回眸看去，是那個化妝師，她趴在另一個走廊的欄桿上喊她。
“我去簪花。”青晨說。
莊妍看她一眼，安撫說：“去吧，好好平覆一下自己的情緒，媽媽等你。”
說是簪花，實則青晨是想喘口氣，她心痛難忍，呼吸不暢。
轉過身眼淚奪眶而出的剎那，她才反應過來剛剛一路都在想楚愈痕，那位一個多月包括今晚也沒出現過的小叔叔。
她想他的狂野，他的高大漂亮，柔和與幹凈。
想他過去身兼重任，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現在的？
想那時候他拒絕她，心裏都在想些什麽，是否也如此刻的她這般心如刀割。
想那次他從她學校離開時的那一笑，是不是永不來往的意思？
是的吧……所以他才會消失得徹徹底底，就像她從沒去過杏兒林，一切水波無痕，他們互不相識。
越想越窒息，那張冷清的臉占據了青晨的全部思緒，在她腦海中發酵、發麻、發酸。
“阿姨，晨晨呢？我來接她。”宋問星的聲音。
媽媽說：“她去補妝了。”
他說：“那我過去等她。”
青晨加快步伐，在前面轉了個彎，不料，眼前忽然一黑，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拽，下一刻，整個人便被蒙著眼拐進了就近的屋子裏。
“救……唔……”
“命”字淹沒在喉嚨裏，青晨只覺唇上一冰，有人用唇狠狠地堵上了她的嘴。
沒有任何緩沖，來人直接用毀天滅地的力道，兇殘地咬著她的唇瓣，也不給她任何一丁點喘息的機會，在昏暗裏瘋了一樣地虐奪，瘋了一樣的用氣息浸染著她。
青晨心裏的痛還掛在心尖上，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猛烈的、霸道的吻撞擊得大腦一片空白。
盡管心裏已經確定，她還是忍痛睜開眼，於昏暗中看清這人是楚愈痕，她的小叔叔。
視線僅僅互看了一秒，楚愈痕便又發力，像一匹被惹怒的奔襲千裏尋找獵物的狼。
他一只手握住青晨纖細的兩只手腕，並在一起，舉過她的頭頂摁在墻上，死死地禁錮著。
另一只手則掐著她的腰，躬身在她小巧玲瓏的唇間啃著，吮著，舌尖的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她攪碎，攪爛。
“唔……”
楚愈痕摁得更緊了，青晨像被狠狠錘在墻上的釘子，動不了，也逃不掉。
他不單力氣霸道，呼吸也霸道，她剛喘出一口氣，立馬又被他吸進去，被追著，被纏著，火浪般的氣息噴得她渾身發軟。
青晨的思緒一直回不了籠，起碼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像個布娃娃似的，受他擺布，是捧著親，還是摁著親，還是摟著親，霸道得她連叫喚的機會都沒有。
比起那次克制又隱忍的淺嘗輒止般的觸碰，這次簡直就是山呼海嘯驚濤拍岸，帶著不可逆轉的侵略性，就這樣橫沖直撞。
這樣的吻青晨完全招架不住，有那麽一秒她感覺自己會死在那間小屋子裏。
“青晨！”
終於，一聲震耳欲聾的呼喊，打破了這場長達二十來分鐘的親吻。
青晨攸地一驚，幾乎癱在楚愈痕的懷裏。
“青晨，你在裏面嗎？”宋問星踢了一腳鐵門。門反鎖著，他沒踢開。
裏間，楚愈痕拖住青晨往下滑的身軀，輕輕往上一提，抱她坐在身後的桌子上，兩只手穩穩地扶住她。
視線昏暗，青晨依稀能辨別出他們是在儲物間裏，四周堆滿了上了灰的桌子椅子和沙發。
然而過去的二十來分鐘裏，楚愈痕卻摟著她把這些地方都滾了一遍，在沙發上親過，在椅子上親過，站著親過，被摁在墻上親過……
“你在裏面是不是？”宋問星還沒走，“只是訂婚，別害怕，我們都還在上學，結婚是以後的事。我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的，也會很愛你很愛你，求求你答應我好不好？”
“別答應她晨晨。”
青晨感覺嘴唇一燙，有指腹附上來。帶著細細的繭子，楚愈痕一遍一遍摩挲著她紅腫的唇，繼而又捧著她紅透的臉頰，目光攝人得接近瘋狂：“以後，小叔叔讓你親個夠。”
氣音灌進青晨的耳膜，像被電一樣，浸透著她的血液，擊打著她的骨髓。
那聲晨晨，更是像某種藥，勾得人上癮。
她上次想親他，他躲開了，說他們不是一路人。現在，他說可以讓她親個夠。
過往種種，好的不好的楚愈痕欣然面對。
之前拒絕，是t因為考慮到遙遠的未來。
現在拐人，是因為一刻也受不了沒有她的日子。
他生來就是苦命，自認是一個沒資格談如何去愛的人。
可她就像一團滾燙的火焰，砸在他的心上，將他燒得體無完膚，把他固若金湯的防線攪得亂七八糟。
他跟她說不是一路人的那一夜，他在樹下坐了整整一宿。
她走的那天早上，他不敢看她的眼，不敢跟她說一句話，更不敢看她黯然離去的背影。
那支吸進肺裏的煙，就像那幾個月她給過的熱烈，吸進喉嚨沖勁十足，帶著辛辣，嗆得他措不及防，嗆得他夜不能寐疼痛難忍。
以前打過那麽多的架，身上挨過那麽多的棍棒，卻都抵不過那些時日萬分之一的痛。
沒人會懂，他身陷泥濘，背負家庭重任，十年寒窗苦讀，一朝出名，所有人都祝福他終於出人頭地，只有她說，希望他快樂。
她說這世上總有一個人，能治愈他受過的傷，溫暖他的世界，彌補他所有的遺憾，能讓他的心靜下來，從此不再劍拔弩張、左右奔突，讓他覺得這人世間還是值得向往的。就是不知，那個人是不是她？
他難以想象，這個人除了她，還會是誰？
他行走在暗無天日的獨路上，是她掀翻燭火，點燃了他雙眸盛滿的暮色。
所以她的喜歡，熱烈，毫無保留，大小姐脾氣，傲嬌，他通通接受甚至是縱容。獨獨受不了她跟別人攜手共進，一想到這些，他恨不得毀掉所有……
“別答應他晨晨。”楚愈痕再次捧著她的臉，深邃而柔軟地望著她，重覆道：“別答應他。你說喜歡我，這話，還作數嗎？”
“小叔叔……”青晨鼻子一酸，聲音止不住地顫，帶著滿腔委屈，帶著濃烈思念，帶著柔情似水，眼淚嘩嘩往下掉，“小叔叔……”
“我去拿鑰匙開門了青晨，在此之前，你好好靜一靜。”宋問星又踢了一腳門。
靜你媽的個鳥。
楚愈痕擡手擦掉青晨流下來的淚，就這樣捂著她的眼，俯身再次親上去。
不同於之前的霸道侵奪，這次他很輕，吻得綿長而深沈，卷著唇瓣，柔軟地觸碰，小心翼翼得如獲至寶。
青晨被他蒙著眼，什麽都看不見，觸感便因此被無限放大，渾身發顫，不受控制地“哼”了一聲，長長的眼睫一眨一眨的，刷著撓著他的掌心。
楚愈痕笑了聲，將手移到她後頸上，稍稍用力，把人往這邊壓，繼續加深了這個吻。
他的力道是變輕變柔變軟了，氣息卻越來越滾燙，越來越灼燒，青晨掉進這股熱浪裏，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呢喃出聲。
這呢喃聲讓人抓心撓肝，楚愈痕於是用了點力，摟著軟得一塌糊塗的人吻得更深，纏得更緊。
呼吸被賭回胸腔，青晨的臉燙得能滴血，接連“哼”出聲後，勉強喊道：“叔，我，我快不行了，吸口氣兒行嗎？”
楚愈痕用齒尖在她唇上刮了一下，移開些許，仍離她很近，兩人呼吸挨著呼吸，臉對著臉。
青晨拼命地喘氣，禮服早就亂七八糟，嘴唇發麻發疼，臉頰發燙發燒。
視線交錯，相互看著，拉鋸著，誰也沒說話。
這麽久了楚愈痕眼裏的戾氣還沒散完，依舊鋒銳猶存。
青晨還是喜歡看這樣的他，野性之下的溫柔，怎麽看都看不夠。
屋外，因為壽星突然失蹤，早就亂成一鍋粥，腳步聲你來我往，呼喊聲忽遠忽近。
屋內，楚愈痕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青晨身上，躬下身專註地為她拉上拉鏈。
在這個黴氣沖天的雜物間裏，他們離彼此近在咫尺，他霸道，瘋狂，卻也實實在在地溫柔著。
人這一輩子，就活這麽幾個瞬間。
青晨心想，不論外面多大的狂風驟雨，就允許自己再瘋一回，再肆意妄為一回吧……
“小叔叔。”青晨喊了聲。
楚愈痕將她額前碎發往後捋，望著她：“嗯？”
青晨也望著他，悠悠然勾頭過去，在他唇上親出響聲。
他順勢摁著她的後頸，輕柔地回應著，“怎麽了？”
青晨眉眼彎彎，星眸璀璨：“我們戀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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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一聲, 白勺落在碗裏，發出不大不小的碰撞聲，父母的目t光因此而投向青晨。
“怎麽了？”莊妍問。
“沒事, 手滑。”她被楚愈痕那抹刀一眼的視線刺得不輕, 心裏兵荒馬亂好一陣才勉強鎮定下來。
吃過早飯，洪叔開車送他們回學校，青晨跟楚愈痕坐在後面，中間隔著一個座位。
她知道從一上車他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她, 像一只蟄伏的野獸, 動也不動地盯得人發顫。
青晨思緒萬千，沒有側頭去看，沈默了一路。
半個小時後, 洪叔把車停在她們的學校門口，說：“大小姐, 您先下車, 我接著送愈痕少爺去他們的學校。”
“好, ”有外人在，她不得不禮貌地側頭說, “小叔叔再見！”
楚愈痕一瞇眼睛，沒有說話。
她錯開視線, 扭過身去開車門，剛摸到扶手, 就聽見他淡聲道：“約了個朋友，我也在這裏下。”
洪叔回頭看他：“需不需要等您處理完事後, 我再送您去學校。”
那句“不用, 謝謝”響起時，青晨已經開門下去了。
躲不是她的風格, 她沒先急著進校，而是挪步站去樹下等他。果然，楚愈痕下了車，等洪叔的車走後，便直徑朝她走去。
面對面站著，誰都沒說話。
因為住校的學生占多數，這個點學門口沒什麽人，楚愈痕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咬咬牙，下意識去摸煙，沒摸到，擰著眉問：“你是認真的？”
她知道他說的是請宋家吃飯的事。
“嗯，認真的。”她說。
“青晨，你是認真的？”楚愈痕喊著她的名字，再次重覆，咬字很重。
這次她沒急著回覆，默了一會兒，才好好說：“痕叔，我是認真的。”
晨風吹掉了昨夜的冷雨，也吹起了楚愈痕的那聲笑，不是冷笑，更不是開心的笑，更像是自嘲一笑。
他沒再說什麽，轉身就走，步子邁得很狠，脊背微彎，頭也不回，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本就是奔馳的野狼，走得決絕是他的本性，青晨的心卻一下子揪起來，想開口，卻發現無從開口……
現在不是任性妄為的時候，很多事情，她也是一夜之間才明白過來，就像那時候他告訴她——有的人，喜歡是青春，是年輕，是熱烈，是難以抑制的心動。而有的人，身上是責任，是能預想到的、並不可觀的每一天，是物質，是生活……
這諸多的生不由己，有朝一日終歸還是落到了她頭上。
直到那抹身影再也看不見，青晨才紅著眼轉身，也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大步流星地、堅定地奔向學校。
之後一個月，青晨都沒回家，也沒有聽見任何關於楚愈痕的消息，她除了上課時間，幾乎都在琴房裏練琴，練到吃飯都在看往屆的比賽視頻。
舍友們徹底看不下去，關瑩走過來摘掉她的一只耳機，問：“青晨，你這一個月，突然這麽拼，是為了後天的比賽嗎？”
青晨說：“是為了後天的，也是為了以後的。”
“以後的？”
“嗯，只有在這次比賽獲得冠軍，明年才有資格報國際比賽的名。”
關瑩“嘖”一聲，“比我優秀的人還比我努力，真恐怖。聽您這規劃，是不是奔著國際一線演奏家這條路去沖的？”
青晨說：“是”
既然選了這條路，她就要站在最高點上去。
“牛逼了我的舍友。”對面床的趙蕓換上酷酷的演出服，背上她心愛的吉他，出門前意味深長問了句，“你最近老是在深夜悄摸摸看電腦，是在看什麽十八禁動作片嗎？”
“臥槽！”關瑩接話說，“青晨你不夠意思，有好東西不分享給我們。”
那怎麽能分享……青晨笑笑沒說話。
這天夜裏，舍友幾個都沒回來，她又打開電腦，盯著那張已經看過無數次的照片發楞。
照片中，男生黑T恤黑褲，發型比寸頭稍長一點，幹凈利落，一手拿著馬鞭，一手放在褲兜裏，身高腿長，眼神鋒利硬朗，卻很深邃，像海水，像被霧遮住的延綿群山，半真半假，朦朧而幽遠，野性又冷清。
那是之前在杏兒林大家一起去野炊的時候青晨抓拍的，相機送給楚茵茵之前，她把照片拷在了電腦上。
可能是因為太想念，所以總想見，卻又因為不能見，所以……總想念。
她想那三個月裏的每一天，想他給她做過的每一頓飯，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
某日，她甚至翻出日歷，對著六月份的日期往後一天一天地回想，發現自己盡然連哪天跟他發生過什麽摩擦，說過什麽話，吃什麽菜都記得一清二楚。
想到後面，她忽然記起一件之前從沒仔細回憶過的事。
——她走後，不知晾在樹上的裙子和襪子何去何從了，是被他收了呢？還是被那日的狂風吹走了。
“風好大，又他媽降溫了。”韓曉棟裹著一身冷氣推開宿舍大門，哆嗦道，“痕哥，要下雪了。”
楚愈痕在電腦桌前“嗯”一聲。
“話說，你見過雪沒？”
“我他媽白癡？”
“……你這久，脾氣有點炸。”
“炸你爺爺。”
是挺炸的。韓曉棟笑笑，打開衣櫃埋頭進去亂翻一通，“咦，你看見我毛衣沒？昨兒剛洗的，是不是收到你那邊去了？”
“不知道。”楚愈痕頭也沒擡，“你自己找。”
“那我就隨便找找。”
韓曉棟走過去，打開了他的衣櫃，比翻自己的要溫柔許多。
楚愈痕的衣服並不多，他隨便一翻就翻出了貓膩，見鬼似的驚道：“臥槽，哥，你衣櫃裏怎麽有條白色裙子……還有雙襪子，粉，粉色的？”
楚愈痕放下鼠標，面無表情從他手中把東西扯過來，仔仔細細地按原狀折好，折得一絲褶皺都沒有。
“這……我去，百煉鋼化繞指柔啊哥，”韓曉棟人都傻了，“誰啊，你女朋友。什麽時候談的戀愛？藏得夠深啊我痕哥。”
楚愈痕起身把衣裳放回去，靠在桌上給自己點了支煙，黑沈的眼埋在煙霧裏，沈默著一句話沒說。
“還有前幾天，從你老家寄來的那一大箱東西，你搬哪兒去了？裏面裝的啥，該不會是你女朋友寄來的吧？”
“沒女朋友。”
楚愈痕一口吸掉小半截煙，拿手機點開野牛的對話框，回了個“收到。”
對方秒回：“十天前給你發的消息你現在才回，你怎麽不等我死了才回。”
“下次。”
“下次你大爺……話說，你整那麽大袋玩意兒拿去幹嘛？”
拿去幹嘛……楚愈痕沒再回話。
韓曉棟最終還是在自己衣櫃裏找到的毛衣，往身上加上衣裳後，他問了句：“後天晨晨有比賽，你這當叔叔的去不去看？”
楚愈痕手一頓，吸完最後一口煙，平靜地說：“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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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晨晨，你可以的！”演出廳外，韓小小一手接過青晨的大衣和包包，叮囑道，“這比賽對你來說就跟玩兒似的，放輕松，我等你好消息。”
今天來加油打氣的，都是青晨的朋友。
十一月中旬氣溫驟降，她脫掉大衣後，裏面是件量身定做的銀灰色的吊帶長裙，即便沒有燈光的襯托，背著大提琴的她已然開始閃閃發光。
“晨晨加油。”宋問星眼神拉絲地望著她，給遞了杯溫水，“你是最棒的！”
青晨沒看他，但終究還是接下那杯水，說：“謝謝。”
“別跟我這麽客氣，”宋問星離她近了些，低聲說，“咱們之間，不需要這些。”
青晨後退一步，轉頭拍了拍韓小小的臂膀，“我去了。”
“沖沖沖！！！”
參賽者眾多，排到青晨的時候已經是晚上，聚光燈打在她身上的一霎，她就是真的公主，外形美得無可比擬，場上有好幾個經紀人因此而註意到了她。
琴聲起，古典又優雅，她彈出來的曲子總有一種魔力，傷心時聽了會想落淚，迷茫時聽了會看見希望跟方向，失意時聽了能頓時生出一種種豁然之感。
五六分鐘的演奏，全場肅靜，認真聆聽餘音繞梁的感覺。一曲作罷，掌聲雷動，青晨起身優雅地謝幕，最後緩緩走下舞臺。
韓小小激動地為她披上大衣：“親愛的你太棒了！什麽時候出結果？”
“明天。”她說。
宋問星體貼地又遞來一杯溫水，青晨看他一眼，接下，依然是道謝。
“我說了，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些的晨晨。”宋問星再次強調。
她沒接話，擡眸看了眼身後，沒有別人。
“周武他們有急事先走了，讓t我給你說一聲。”韓小小解釋。
“沒事。”青晨怔怔地收回視線，說，“今天謝謝你，我請你吃飯。”
她不吃，還說也有急事，然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青晨又怎會不知，韓小小這是故意跟她和宋問星留空間。
“想吃什麽？我帶你去吃。”人走後，宋問星說。
“不餓。”青晨穿上大衣，擰著包往外走。
宋問星追上來：“那我送你回去。”
“也不用。”
“晨晨，”宋問星叫住她，“你一定要這樣嗎？”
“這話應該我問你。”青晨回眸，“你一定要這樣嗎？本來你這朋友我是認的，現在，咱們朋友都沒得做了。”
宋文星臉色一沈：“那就做點別的，一個星期後，你的生日宴，我們直接訂婚。”
錢財，富貴，家業興亡……青晨冷冷地笑一聲，轉身走了。
長街很長，人來車往，空氣裏的溫度很低。
她背著大提琴漫無目的地走在霓虹燈下，身上奪目的服飾惹得不少人回眸。
記不清走了多久，張洪才在她經常等車的地方接到她。
“洪叔，爸爸媽媽在家嗎？”車上，青晨問。
張洪看了眼後視鏡，說：“沒在，都在莊園那邊。”
青晨的生日宴在莊園舉辦，青靖川夫妻兩這幾天都在那邊張羅。
“要過去看看嗎？”張洪問。
“不了。”她淡淡道。
“大小姐，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張洪又看了眼後視鏡，躊躇道，“是比賽不順利嗎？”
比賽很順利，青晨如願以償，斬獲第一名，結果出來是第二天的事，她那時就在現場，獎金不是重頭戲，重要的是榮譽掛鉤國際比賽。
除此，青晨還意外地收到幾位經紀人遞來的名片，其中有兩位在娛樂圈有一定知名度。這是意外收獲，她之前完全沒想到。
生日這天，青晨早早就被喊起來去莊園化妝試衣服了，十九年來，她還是第一次穿得這麽隆重，五套衣裳，很多人結婚也不過如此。
化妝間裏，青晨才這麽想著，就聽見外面有人說：“上次來參加宴會還是十八年前，這一轉眼，青家小公主都要訂婚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緊接著就有人搭腔道：“可不，那時候青家如日中天，而今時今日……要不是看在宋家和青老爺子的面子上，恐怕沒幾個人願意來。”
先前那人說：“宋家在京都這片倒是風生水起，青老嘛……十年前確實是個人物，現如今，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人走茶涼，退都退下來了，不頂用。歸根結底，青家能不能起死回生，還得仰仗宋家，這門親倒是開得劃算。”
“青小姐，放松一下，您的眉皺得太深了，我不太好畫。”屋內，化妝師輕聲提醒。
青晨眉頭是舒展開了，拳頭卻越握越緊。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狡兔死，走狗烹。
京都這點兒人情世故，素來如此。
媽媽進來時，青晨剛剛換上衣裳。考慮到天氣原因，宴會在室內舉行，暖氣十足，所以她的禮服不是抹胸的，就是魚尾的，還有公主裙和旗袍。
她第一套穿的是白色抹胸長裙，四目相對，母女兩誰都沒說話。莊妍看她半響，才一點笑意也沒有地挽著她出了門。
遠遠的，青晨看見兵朋滿座，看見商界有頭有臉的人幾乎都來了，大家推杯換盞，相互恭維相互寒暄；還看見宋問星穿著一身高定晚禮服站在正中間等候，像極了新郎官。
盡管青晨覺得這只是一場簡單的生日宴，但宋家在這裏，宋問星也在這裏，並且用這樣一種萬眾矚目的方式在等她，最終生日宴究竟是不是訂婚宴，好像已經不重要了。
今日之後，在別人的眼裏，宋青兩家就是實打實的姻親關系，經濟綁在一起，年輕這對兒女也綁在了一起……
青晨的心在這一刻擰成麻花，恰在這時聽見後面傳來聲：“小姐，對不起，你頭上的簪花插漏了，可能要過來補一下。”
她攸地止步，摁住媽媽的手，回眸看去，是那個化妝師，她趴在另一個走廊的欄桿上喊她。
“我去簪花。”青晨說。
莊妍看她一眼，安撫說：“去吧，好好平覆一下自己的情緒，媽媽等你。”
說是簪花，實則青晨是想喘口氣，她心痛難忍，呼吸不暢。
轉過身眼淚奪眶而出的剎那，她才反應過來剛剛一路都在想楚愈痕，那位一個多月包括今晚也沒出現過的小叔叔。
她想他的狂野，他的高大漂亮，柔和與幹凈。
想他過去身兼重任，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現在的？
想那時候他拒絕她，心裏都在想些什麽，是否也如此刻的她這般心如刀割。
想那次他從她學校離開時的那一笑，是不是永不來往的意思？
是的吧……所以他才會消失得徹徹底底，就像她從沒去過杏兒林，一切水波無痕，他們互不相識。
越想越窒息，那張冷清的臉占據了青晨的全部思緒，在她腦海中發酵、發麻、發酸。
“阿姨，晨晨呢？我來接她。”宋問星的聲音。
媽媽說：“她去補妝了。”
他說：“那我過去等她。”
青晨加快步伐，在前面轉了個彎，不料，眼前忽然一黑，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拽，下一刻，整個人便被蒙著眼拐進了就近的屋子裏。
“救……唔……”
“命”字淹沒在喉嚨裏，青晨只覺唇上一冰，有人用唇狠狠地堵上了她的嘴。
沒有任何緩沖，來人直接用毀天滅地的力道，兇殘地咬著她的唇瓣，也不給她任何一丁點喘息的機會，在昏暗裏瘋了一樣地虐奪，瘋了一樣的用氣息浸染著她。
青晨心裏的痛還掛在心尖上，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猛烈的、霸道的吻撞擊得大腦一片空白。
盡管心裏已經確定，她還是忍痛睜開眼，於昏暗中看清這人是楚愈痕，她的小叔叔。
視線僅僅互看了一秒，楚愈痕便又發力，像一匹被惹怒的奔襲千裏尋找獵物的狼。
他一只手握住青晨纖細的兩只手腕，並在一起，舉過她的頭頂摁在墻上，死死地禁錮著。
另一只手則掐著她的腰，躬身在她小巧玲瓏的唇間啃著，吮著，舌尖的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她攪碎，攪爛。
“唔……”
楚愈痕摁得更緊了，青晨像被狠狠錘在墻上的釘子，動不了，也逃不掉。
他不單力氣霸道，呼吸也霸道，她剛喘出一口氣，立馬又被他吸進去，被追著，被纏著，火浪般的氣息噴得她渾身發軟。
青晨的思緒一直回不了籠，起碼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像個布娃娃似的，受他擺布，是捧著親，還是摁著親，還是摟著親，霸道得她連叫喚的機會都沒有。
比起那次克制又隱忍的淺嘗輒止般的觸碰，這次簡直就是山呼海嘯驚濤拍岸，帶著不可逆轉的侵略性，就這樣橫沖直撞。
這樣的吻青晨完全招架不住，有那麽一秒她感覺自己會死在那間小屋子裏。
“青晨！”
終於，一聲震耳欲聾的呼喊，打破了這場長達二十來分鐘的親吻。
青晨攸地一驚，幾乎癱在楚愈痕的懷裏。
“青晨，你在裏面嗎？”宋問星踢了一腳鐵門。門反鎖著，他沒踢開。
裏間，楚愈痕拖住青晨往下滑的身軀，輕輕往上一提，抱她坐在身後的桌子上，兩只手穩穩地扶住她。
視線昏暗，青晨依稀能辨別出他們是在儲物間裏，四周堆滿了上了灰的桌子椅子和沙發。
然而過去的二十來分鐘裏，楚愈痕卻摟著她把這些地方都滾了一遍，在沙發上親過，在椅子上親過，站著親過，被摁在墻上親過……
“你在裏面是不是？”宋問星還沒走，“只是訂婚，別害怕，我們都還在上學，結婚是以後的事。我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的，也會很愛你很愛你，求求你答應我好不好？”
“別答應她晨晨。”
青晨感覺嘴唇一燙，有指腹附上來。帶著細細的繭子，楚愈痕一遍一遍摩挲著她紅腫的唇，繼而又捧著她紅透的臉頰，目光攝人得接近瘋狂：“以後，小叔叔讓你親個夠。”
氣音灌進青晨的耳膜，像被電一樣，浸透著她的血液，擊打著她的骨髓。
那聲晨晨，更是像某種藥，勾得人上癮。
她上次想親他，他躲開了，說他們不是一路人。現在，他說可以讓她親個夠。
過往種種，好的不好的楚愈痕欣然面對。
之前拒絕，是t因為考慮到遙遠的未來。
現在拐人，是因為一刻也受不了沒有她的日子。
他生來就是苦命，自認是一個沒資格談如何去愛的人。
可她就像一團滾燙的火焰，砸在他的心上，將他燒得體無完膚，把他固若金湯的防線攪得亂七八糟。
他跟她說不是一路人的那一夜，他在樹下坐了整整一宿。
她走的那天早上，他不敢看她的眼，不敢跟她說一句話，更不敢看她黯然離去的背影。
那支吸進肺裏的煙，就像那幾個月她給過的熱烈，吸進喉嚨沖勁十足，帶著辛辣，嗆得他措不及防，嗆得他夜不能寐疼痛難忍。
以前打過那麽多的架，身上挨過那麽多的棍棒，卻都抵不過那些時日萬分之一的痛。
沒人會懂，他身陷泥濘，背負家庭重任，十年寒窗苦讀，一朝出名，所有人都祝福他終於出人頭地，只有她說，希望他快樂。
她說這世上總有一個人，能治愈他受過的傷，溫暖他的世界，彌補他所有的遺憾，能讓他的心靜下來，從此不再劍拔弩張、左右奔突，讓他覺得這人世間還是值得向往的。就是不知，那個人是不是她？
他難以想象，這個人除了她，還會是誰？
他行走在暗無天日的獨路上，是她掀翻燭火，點燃了他雙眸盛滿的暮色。
所以她的喜歡，熱烈，毫無保留，大小姐脾氣，傲嬌，他通通接受甚至是縱容。獨獨受不了她跟別人攜手共進，一想到這些，他恨不得毀掉所有……
“別答應他晨晨。”楚愈痕再次捧著她的臉，深邃而柔軟地望著她，重覆道：“別答應他。你說喜歡我，這話，還作數嗎？”
“小叔叔……”青晨鼻子一酸，聲音止不住地顫，帶著滿腔委屈，帶著濃烈思念，帶著柔情似水，眼淚嘩嘩往下掉，“小叔叔……”
“我去拿鑰匙開門了青晨，在此之前，你好好靜一靜。”宋問星又踢了一腳門。
靜你媽的個鳥。
楚愈痕擡手擦掉青晨流下來的淚，就這樣捂著她的眼，俯身再次親上去。
不同於之前的霸道侵奪，這次他很輕，吻得綿長而深沈，卷著唇瓣，柔軟地觸碰，小心翼翼得如獲至寶。
青晨被他蒙著眼，什麽都看不見，觸感便因此被無限放大，渾身發顫，不受控制地“哼”了一聲，長長的眼睫一眨一眨的，刷著撓著他的掌心。
楚愈痕笑了聲，將手移到她後頸上，稍稍用力，把人往這邊壓，繼續加深了這個吻。
他的力道是變輕變柔變軟了，氣息卻越來越滾燙，越來越灼燒，青晨掉進這股熱浪裏，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呢喃出聲。
這呢喃聲讓人抓心撓肝，楚愈痕於是用了點力，摟著軟得一塌糊塗的人吻得更深，纏得更緊。
呼吸被賭回胸腔，青晨的臉燙得能滴血，接連“哼”出聲後，勉強喊道：“叔，我，我快不行了，吸口氣兒行嗎？”
楚愈痕用齒尖在她唇上刮了一下，移開些許，仍離她很近，兩人呼吸挨著呼吸，臉對著臉。
青晨拼命地喘氣，禮服早就亂七八糟，嘴唇發麻發疼，臉頰發燙發燒。
視線交錯，相互看著，拉鋸著，誰也沒說話。
這麽久了楚愈痕眼裏的戾氣還沒散完，依舊鋒銳猶存。
青晨還是喜歡看這樣的他，野性之下的溫柔，怎麽看都看不夠。
屋外，因為壽星突然失蹤，早就亂成一鍋粥，腳步聲你來我往，呼喊聲忽遠忽近。
屋內，楚愈痕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青晨身上，躬下身專註地為她拉上拉鏈。
在這個黴氣沖天的雜物間裏，他們離彼此近在咫尺，他霸道，瘋狂，卻也實實在在地溫柔著。
人這一輩子，就活這麽幾個瞬間。
青晨心想，不論外面多大的狂風驟雨，就允許自己再瘋一回，再肆意妄為一回吧……
“小叔叔。”青晨喊了聲。
楚愈痕將她額前碎發往後捋，望著她：“嗯？”
青晨也望著他，悠悠然勾頭過去，在他唇上親出響聲。
他順勢摁著她的後頸，輕柔地回應著，“怎麽了？”
青晨眉眼彎彎，星眸璀璨：“我們戀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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